第18章 十七口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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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十七口湯
肉肉大法官的提問讓隊伍裏的一些人心虛起來, 但又不好意思在她的註視下這麽走出隊伍，肉肉大法官仿佛猜到他們在想什麽，把“小胖手望遠鏡”扣在眼睛上, 遮住視線：“給你們十個數的時間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，十個數以後，肉肉可就要去抓你們上‘排隊’課咯~”
她的小胖手剛捂住眼睛, 便有插隊的人灰頭土臉地走出來, 有的人是真心覺得羞愧，也有人覺得自己倒黴, 插個隊而已，偏偏撞到節目組來直播，不管怎麽樣，大家都不想冒著被眼睛鋥亮的肉肉抓出來當典型的風險, 老老實實地去排尾排隊了。
感覺差不多了, 肉肉把手放下來, 背著小手檢查了兩圈，回到剛剛跟男人吵架的女人身邊, 舉起手給她東西。
女人沒想到肉肉還會找到她，想摸摸肉肉的小腦袋, 又怕她不高興忍住了, 和對男人說話時的煙嗓不同, 不由自主地把聲音夾了起來：“喲, 這是什麽呀？”
“好吃的，還有一顆星星。”肉肉把小手打開, 裏面有那種小袋包裝的零食，還有一顆之前培訓老師獎勵給她的小星星, “你剛剛做得特別好，肉肉要獎勵你。”
女人忍俊不禁：“我都多大歲數了，還要跟小朋友要獎勵？而且，我也沒做什麽，可能還有人覺得是我多管閑事耽誤他們時間了呢。”
女人說到後面的時候，故意揚高了音量，和男人爭執的時候，有人在人群裏嘀咕她，覺得她小題大做，插隊本身沒耽誤多少時間，反而是她害後面都往前不了。
“誰這麽說？讓我看看。”肉肉又舉起了“望遠鏡”，把女人逗得笑出聲，擺手表示沒關系，肉肉也沒真的要把人揪出來，仰起小腦袋，堅持讓女人收下她的零食，“他們說你不好，肉肉說你好，你聽誰的？”她把小肚肚一挺，自問自答，“當然聽我的，評理，肉肉大法官可是專業的。”
女人心裏的憋屈都被肉肉疏通開了，哈哈笑著接過肉肉給她的獎勵，還沖周圍人秀了一下肉肉給她的那顆小星星。
處理完正經事，肉肉開始解決自己的疑問：“八婆是什麽？”
女人臉色一沈：“就是喜歡多管閑事的女人。”
“我就是喜歡管閑事的女人。”肉肉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肚肚，“我也是八婆。”
女人有點著急：“這不是好詞，是剛剛那個人拿來罵我的，你不要學。”
“肉肉覺得很好。”肉肉拍拍女人的腿，晃著小腦袋，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，“這世界破破爛爛，就靠我們八婆縫縫補補咯。”
女人很想認真地糾正肉肉叫自己八婆的說法，卻又忍不住被她逗得笑出來。
一只大手按住肉肉晃悠的小腦袋：“又偷看小視頻了吧？什麽世界破破爛爛，只要你別瞎蹦跶，這世界好著呢。”
肉肉仰起小腦袋，看到了裴瑜，裴瑜示意她往腳下看，她看過去，看到她的小鞋子踩著的地面上竟然有一道縫隙。
大法官的眼珠子嚴肅地轉了兩下，心虛地悄悄挪著小腳腳，遠離那條很像是被她踩裂的地磚。
裴瑜用眼角偷看著悄悄滾遠的小肉團子，眉眼保持著冷酷的樣子，嘴角不動聲色地揚起一點弧度，被直播間的觀眾逮了個正著：
【我們肉寶不要聽裴瑜胡說八道，那塊地磚肯定是以前就裂了，至少是以前就想裂了，和你的體重一點關系都沒有，咱寶貝想蹦跶就蹦跶！】
【我其實挺佩服像那位勇於阻止別人插隊的姐姐那樣的“八婆”的，我看到別人排隊都不敢吱聲。】
【+1！+1！那個姐姐真的好棒，現場竟然沒有人幫她，看得我都替她寒心，還好有我們肉肉大法官！】
裴瑜對女人沒什麽好說的，酷酷地點了下頭，便帶著肉肉離開了，旁邊觀察嘉賓表現的老員工評審團，對肉肉的表現非常欣賞，註意到她很大方地給出去了一顆小星星，評審團決定在“售票員”這個崗位上，給肉肉和裴瑜五顆星的滿分評價。
肉肉舉著五顆星星從段段小少爺所在的售票窗口走過，由於多次使用鈔能力，不用正眼看游客，嫌棄游客的現金臟，想給游客更多的現金，讓他們離開……等諸多違規行為，只得到三顆星的段段小少爺眼睛被她滿手的星星晃得紅溫了。
女人握著肉肉給她的小零食，心情好了起來，擡頭挺胸地繼續排隊，剛走了兩步，又有個小團子冒出來，擡著下頜，用不到一米的身高睥睨她：“她給你什麽好處了？”
女人楞了一下，以為自己聽錯了，這麽可愛這麽小的糯米團子怎麽一開口就是反派味兒？
段段小少爺有些不耐煩：“不管她用什麽收買了你，我都給你三倍。”
女人遲疑地攤開手，給段段看她手裏的零食和小星星：“肉肉小朋友給了我這些，可是你為什麽要給我三倍……”
段段小少爺沒聽女人說話，目光鄙夷地掃過她手裏的小零食：“我可沒有這種不值錢的垃圾食品，不過我可以給你能買無數袋垃圾食品的現金……”視線在女人手裏的小星星上停住，小臉慢慢紅起來。
他的宿敵怎麽把代表他們戰績的星星給出去了？
那他如果要履行“不管她用什麽收買，我都給你三倍”的諾言，就要給出去三顆星星？他僅存的三顆星？
可惡，她為什麽不用錢收買別人！
房子，車，古董，珠寶……這些都不行嗎，為什麽偏偏是他最窮的……星星？
女人驚呼了一聲，扶住不知道怎麽備受打擊，甚至踉蹌了一下的段段小少爺。
“不要用你的手碰我。”段段小少爺推開女人的手，咬著牙拿出了自己的三顆小星星，顫抖地遞給摸不到頭腦的女人，“拿去，段段小少爺說到做到。”說著，一滴珍珠大的眼淚砸下來。
女人驚恐地瞪大眼睛，擡頭向節目組工作人員求助：“不是，我沒碰這孩子啊，我也沒想要他的東西，他自己哭的……和我沒關系！”
第一輪工作結束，除了肉肉，其他嘉賓都有些萎靡。
惡魔雙子對“工作”的興趣已經完全沒有了，他們現在只想著回到別墅裏，吃冰淇淋，玩玩具，看電視，像兩顆載滿大喇叭的小行星圍著絕望微笑的祝曼青轉著圈。
段段小少爺還沒從打擊中走出來，總是梳成小背頭的頭發有些淩亂，領帶也歪了，像被生活暴擊後的小孔雀，美麗柔順的毛毛亂亂的，只有揚著的小腦袋保持著他最後的驕傲。
牧旭聽說段段執意把他們組的三顆星星給出去，立刻來了火氣，但又不能發洩出來，臉都憋得有些綠，找了個離裴瑜最遠的機位，“無意”地展示著他憂郁的側臉。
裴瑜的精神沒受到創傷，但他也懶洋洋的，保持著他吃不了苦，矯情又沒耐心的酷少人設。
第二份工作，也是嘉賓們必須完成的三項工作之一。
這個工作比做售票員難度要高很多，那就是做景區的向導，做向導肯定要向游客介紹景區的情況，需要嘉賓們把景點相應t的背景資料背誦下來。
帶嘉賓們做向導的培訓老師和之前還是同一個人，他還是那麽害羞，輕手輕腳地把資料發給嘉賓們。
大嘉賓們看資料的時候，肉肉也像模像樣地舉起夾著資料紙的文件夾，惡魔雙子又偷偷模仿她，也安靜下來，皺著小眉頭把文件夾豎起來。
三小一大，掃過資料第一行的眼球動作都是一致的，然後像排練過一樣，齊刷刷地往後一倒。
暈字了。
另一邊，真的把資料看進去的祝曼青，牧旭還有段段小少爺擡頭看著他們，分別露出忍俊不禁，驚訝，鄙夷的表情。
【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學渣和學霸的對照組嗎？】
【裴瑜你……我都替你覺得丟人，那麽長一條，表現得卻和三歲多的小朋友一樣。】
裴瑜也意識到他和小牛團子還有惡魔雙子做出了一樣的反應，咳了一聲，稍微坐端正了一點兒，還是漫不經心地掃著資料，邊看還邊打哈欠。
牧旭一直留意著裴瑜，看到裴瑜一副擺爛的樣子，他興奮得好像連吹了十瓶紅牛，看資料的眼睛瞪得像銅鈴。
這個環節他一定可以腳踩裴瑜凸顯自己。
雖然他是選秀出身，但公司近幾年有意在影視界培養他，把他塞進好幾個劇組裏，他的粉絲也都誇他非常有天賦，是天生演員。
背詞對專業演員來說，有什麽難的呢？牧旭假裝關心段段小少爺，問段段小少爺需不需要他幫忙念資料，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絕答覆後，牧旭好脾氣地笑了笑。
挺起胸，拿著資料，邊在休息間走來走去，邊小聲誦讀著資料，時不時在窗口投下的陽光裏揚起頭，讓自己飽受好評的側臉沐浴在光下，帥氣，認真且充滿自信姿態引得直播間粉絲啊啊啊地狂吹彩虹屁。
但在現場的人就會覺得他很吵，不是那種大喊大叫的硬吵，是那種隱隱約約，陰魂不散的吵，更加容易讓人鬧心，祝曼青不想鬧得那麽難看，忍了，裴瑜可忍不了，直接端著肉肉去別的休息室了。
背東西對祝曼青也很輕松，但她沒像牧旭那樣高調，她把惡魔雙子抱起來，耐心地將資料上面的文字念給他們聽，惡魔雙子很迷茫地看著她。
牧旭和段段是雙學霸組合，惡魔雙子有祝曼青帶著，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肉肉和裴瑜這組。
肉肉小胖臉嚴肅，放下了手裏的資料，轉頭看裴瑜：“小瑜，你是不是也不認字？”她拍拍他的腿，示意他別擔心，從包包裏翻出一根點讀筆，“庭漪給我們帶了這個。”
裴瑜無語地看著她：“我還不至於。”
肉肉的小肉臉寫滿了懷疑，裴瑜冷笑了一聲，指著資料上的“游”字：“這個字比劃多吧？你不認識吧？我認識，它念游。”
肉肉把點讀筆放上去，點讀筆發出孟家管家字正腔圓的讀音：“柔。”
肉肉仰起小臉，無聲勝有聲地看著裴瑜。
裴瑜磨了磨牙：“你這個點讀筆是盜版的，這字念游，一哦游，旅游的游。”
肉肉又用點讀機掃了一遍，孟庭漪讓人幫她定制的點讀機也有拆解讀音，和組詞的功能，還管家語氣很標準的聲音：“柔，日哦柔，女柔。”
“柔，女柔的柔。”肉肉用小奶音重覆了一遍管家的發音，裴瑜在旁邊氣得咬牙，糾正她的發音，“游，旅游的游。”
肉肉皺著小眉毛看和點讀機說的不一樣的裴瑜：“是柔。”
裴瑜比她大聲：“是游！”
肉肉也揚高音量：“是柔，柔柔柔！”
裴瑜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是游，游游游！”
肉肉凝視著裴瑜，突然擡起手，一只手放在嘴邊噗嗤打嗤，另一只小手呈rock的姿勢，隨著胖乎乎的身子一起有節奏地晃動：“游游游，切克鬧，煎餅果子來一套……小瑜，讓我看到你的雙手~”
以為她又要揍他，都準備好躲了的裴瑜頓住，虛起眼看著企圖帶著他一起rap起來的小牛團子：“……再說一遍，不許刷視頻了。”
他把她手裏的點讀筆丟到一邊，指著資料上的字，從頭到尾，一個字一個字念給她聽，非要念到她相信他認字不可。
肉肉聽得很認真，小腦袋時不時點一下。
但裴瑜問她懂沒懂，她都會更認真地搖搖頭：“沒懂。”自己沒懂，還操心他，“小瑜，你是不是也沒懂。”
裴瑜閉上眼，再次做深呼吸，睜開眼，他看肉肉的眼神更冷也更不耐煩，但開口說出來的話，卻是將枯燥資料轉成小孩子更能接受的通俗用語。
“這回懂了嗎？”裴瑜死亡凝視著肉肉，好像她再搖她的小腦袋，他就會把她丟出去。
肉肉用小胖手捏空氣：“懂了一點點。”
裴瑜切了一聲，雖然不想承認，但在看到小牛團子被他教得開竅了的時候，他確實有那麽一點點的成就感。
裴瑜表情更不耐煩，講述的時候卻更貼近小孩子的認知程度，他在“童言童語”方面似乎特別有天賦，有些形容詞用的童趣盎然，把直播間的觀眾都給逗笑了。
他還很有技巧，知道肉肉喜歡吃，遇到比較難記的專用名詞就拿她愛吃的東西來比喻代換。
背資料和背菜譜對肉肉大法官的難度不在一個水平上，後者，她信手拈來，沒一會兒就背熟了，還把旁聽檢查的培訓老師背得一個勁兒偷偷咽口水。
背完，肉肉摸摸自己的小肚肚，也覺得有點餓。
“肉肉可以上崗了。”培訓老師用小蜜蜂嗡嗡嗡的聲音宣布，拿出景區向導的徽章要給肉肉戴在胸前。
肉肉挺起小肚肚，示意他戴在更顯眼的地方，她肚肚的頂點上。
培訓老師的口罩下傳來低低的笑聲，給肉肉戴好徽章。
牧旭和段段小少爺來找培訓老師驗收學習成果的時候，裴瑜和肉肉已經出發了，牧旭看了一圈，沒看到裴瑜，以為他徹底放棄了，忍不住露出笑容。
同樣也看了一圈的段段小少爺看牧旭笑出來，小臉冷冰冰：“你還笑，都被他們搶先了！”
牧旭壓著脾氣，笑了一下：“段段小少爺，我們這組背得已經很快了，別人不可能搶先的，你不要這麽說，會讓很可能已經放棄任務的裴瑜哥哥還有肉肉妹妹不好意思的。”
段段小少爺嫌棄地看了眼牧旭：“愚蠢。”沒再管他，背著手，揚著小腦袋，矜貴地背起來，和原文別無二致的背誦無可挑剔，成功得到培訓老師的上崗徽章。
到了牧旭這裏就沒那麽順利了，牧旭背誦的姿態很是自信，但背出的內容讓培訓老師不停皺眉，終於忍不住打斷他：“你背誦的內容和原文差得太多了，像這裏，五條手繪橫梁，你背的是三條，這裏的重點內容，幹脆沒有了……”
牧旭有些不滿地看著培訓老師，覺得他一點不懂變通，這又不是小學生背課文，哪用得著一字不差：“老師，是這樣的，我是先理解再背誦的，這是我背臺詞時養成的習慣，有些詞句太繁瑣了，游客們聽著肯定會很煩，我就把它們都刪掉了。”
“你背臺詞也是這樣？”培訓老師很是驚訝，聲音都大了起來，“不想背的就刪了？你是演員，怎麽可以擅自改劇本？和編劇溝通過嗎？”
牧旭抿唇，心裏的不耐煩到達頂峰，一個景區的培訓老師還想教他怎麽演戲？
和編劇溝通？編劇都得捧著他這樣的當紅流量，要不是寫不出來劇本，整部戲都得按他的心意來。
而且，臺詞有什麽重要的，粉絲看的還不是他，高光的名場面來幾個，容易出圈的名臺詞來幾句，就能被人當成神劇供起來，多幾個字少幾個字有什麽區別，有時候詞義不通，雲裏霧裏的臺詞，只要被他們用“演技”裝點一下，就會被粉絲拿去深入解析，幫忙搞出些升華主旨的意義。
游客和觀眾也是一樣，只想跟風看網紅景點，認真聽講解的十個裏有三個嗎？剩下的三個裏又有幾個能記住他們的介紹，真想知道，去網上查唄，那上面的資料不比他們背的全？
浪費時間在較真上面，節目效果都被破壞了。
雖然不滿，但牧旭不能表現出來，反而把語氣放得更溫和：“老師，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演員……”
段段小少爺已經沒有耐心了，催促牧旭趕緊背完。
牧旭被段段催得心煩意亂，背著背著忘詞了，但他也不慌，微笑看著培訓t老師，用非常深情迷人的語氣念出一串數字：“1234……”
培訓老師緩緩打出一個問號，楞楞地聽著牧旭背完。
“這也算是我們做演員的一個技巧。”牧旭給培訓老師上課，“忘詞是難免的，但又在情緒中，不好中斷，我們就會用數字替代，等後期再補上配音。”
培訓老師靜了片刻，看了眼在後面偷偷打手勢的導演，才慢慢放開硬了的拳頭，有些冰冷地說：“可現在沒有配音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牧旭看向培訓老師手裏的徽章，給了他個眼神，暗示他不要那麽一板一眼，NPC就要有NPC的自覺，跟著嘉賓的節奏走，有些事情做做樣子就行了，“內容我都背下來了，一會兒再看一遍，就能想起來，老師，幫我看一下別的地方合不合格就可以了，比如念詞的節奏，感情……”
培訓老師的手指又慢慢握起來。
牧旭暗中敲了敲桌子，再次提醒培訓老師把徽章給他，節目組難道沒跟NPC交代，他在這期嘉賓裏的人設是：溫柔，全能，做什麽都非常優秀的人設嗎？他為什麽不配合他？
導演正提著心看培訓老師和牧旭僵持呢，突然腿被人戳了戳，低頭看到段段小少爺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。
他手裏拿著個對他來說很大的支票夾。
撕下來一張，用手指夾著遞給他：“給你一百萬，幫我處理掉那個廢物。”他看了眼牧旭。
垃圾不值錢，但讓垃圾完全消失，不造成汙染，成本就很高了。小小年紀便了解這個道理的段段小少爺一點也不吝嗇出價。
除了向導徽章，肉肉和裴瑜出發前還各自領到了一個可以戴在身上的擴音小蜜蜂，肉肉對它充滿興趣，一路都在用它哦哦叫，把裴瑜煩得夠嗆：“安靜。”
本來上班就煩。
肉肉閉上了嘴巴，同時眼睛一亮，她看到等待區的游客了，邁開小短腿，像個小忍者一樣寂靜無聲地嗖嗖跑過去。
等待向導的這組游客年紀都偏大，看到肉肉，先是被嚇了一跳，然後又發出驚喜的呼聲，向肉肉伸出手，又是捏捏她的小臉，又是按按她的小肚肚誇她敦實，看她蹦蹦跳跳又滿心喜歡地誇她輕盈。
裴瑜對比自己大好幾輪的老人家也是那副拽得不行的死樣，就語氣稍微收斂了那麽一點：“抱起來試試她有多輕盈。”
老人家們笑得很燦爛，但誰都沒真去抱肉肉。
他們上年紀了，骨質比較疏松，抱不得這麽實心的娃娃。
老人家們心態特別好，一人背個小書包，雙手放在背帶那裏，乖乖等著肉肉和裴瑜帶他們出發。
肉肉先跟奶奶爺爺們介紹了自己，在她說她是大法官的時候，奶奶爺爺們紛紛豎起大拇指，誇她厲害。
肉肉小胖臉還保持著大法官的威嚴肅穆，但臉頰上緩緩升起兩朵粉嘟嘟小雲朵，見狀，老人家們語氣更誇張了。
裴瑜聽著這些老人家浮誇的用詞，看向小牛團子，他覺得她應該能聽出來這些都是假的，可後者不知什麽時候慢慢地癱成了一塊團子餅，儼然已經被誇暈了，是的，是物理意義上的暈。
裴瑜無語地把這灘團子從地上掀起來，像拍被壓扁的枕頭一樣，把手放在她的身體兩邊拍了拍，讓她恢覆立體的形狀：“清醒一點。”
肉肉大法官有些羞愧地點點小腦袋，握起小拳頭，不聽奶奶爺爺們極具蠱惑性的“惡魔低語”，切換到向導的專業模式，舉起手裏的小旗子示意大家跟她走。
“誒呦！”奶奶爺爺們又找到了新的誇誇切入點，“肉肉舉旗子的姿勢好帥氣，顯得肚肚更神氣了……”
裴瑜看肉肉，她給了他一個不用擔心她，她會堅定心智的眼神。
是嗎。裴瑜看著老人家們的誇誇，把棋子越舉越高，都舉成自由女神了的小牛團子，目光移到她和旗子一樣越來越昂揚的小肚肚。他怎麽感覺不是這樣。
正當裴瑜要出言嘲笑肉肉的時候，一位老爺爺走到了他的身邊，讚許地仰頭看著他：“小夥子也好帥啊，看看這臉上的棱角，我家菜刀都不敢磨得這麽鋒利，個子還這麽高，我家玉米桿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沖勁，我晚上睡覺都能樂醒……”
裴瑜抿起唇，側過臉不看用菜刀和玉米桿誇他的老爺爺，神情冷漠，下頜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，一點點繃緊凸顯出來，後背也一起挺直，把個子徹底打開。
【哈哈哈哈哈哈這祖孫倆都好喜歡被人誇啊！肉肉我理解，我小時候也很喜歡大人誇我，還會裝作不在意，越被誇越表現，但是裴瑜是怎麽回事？裝得跟冷漠王八似的，還看不起肉肉，輪到自己被誇就這副損色兒？心裏比肉肉還高興吧？】
【不得不說，這隊奶奶爺爺的情緒價值給得真足，簡直比粉絲還會誇誇，我都忍不住拿出筆記本邊學邊記了。】
【哈哈哈，肉肉和裴瑜，你們兩個清醒一點啊，不是奶奶爺爺領你們兩個出去玩，是你們當向導，帶他們觀光啊，別光凹造型，趕緊介紹啊！】
肉肉大法官之所以能成為大法官是有原因的，她天生就具有冷靜清醒的頭腦，奶奶爺爺們才螺旋誇了十分鐘，她就恢覆了理智，想起了自己的職責，拍了拍還沈醉其中，險些在誇獎中迷失自我，給奶奶爺爺們表演個偶像爬樹的裴瑜：“小瑜，清醒。”
裴瑜楞了一下，冷下臉：“我一直很清醒。”
肉肉點頭：“那我們就開始工作吧。”
裴瑜哼了一聲，一大一小正式進入工作狀態，把沿途經過的景點一一介紹給老人家們。
老人家們聽得也投入，還會根據他們的講解提出問題，這讓裴瑜有點沒想到，他是個很討厭聽枯燥講解的人，他也不喜歡去什麽景點玩，去了也不會特意聽導游解說，他以為大多數游客都是這樣。
沒想到，他上崗後帶的第一組游客就這麽認真。
他看了一下這些把他當做“老師”，向他請教問題的老人家，很難拿出他一貫的漫不經心，吊兒郎當的態度對他們。
可他們的問題確實也不在資料裏，他不知道。
好煩，裴瑜皺了皺眉，拿出手機，開始搜索。
老人家們都圍在他身邊，瞇著眼表示他們都是老花眼看不清，只能耐心地等裴瑜出結果，聽他轉述。
裴瑜打字的時候，老人家們又開啟了誇誇模式：“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起，不像我們這些老古董，都out了，什麽都弄不明白，看人家啪啪敲敲鍵盤就什麽都出來了……”
可被誇得裴瑜還沒把字打完，肉肉的小奶音便響起，她把老人家的問題重覆了一遍，用語音輸入到搜索框裏，比裴瑜更快地得到了答案，而且肉肉大法官還熟練掌握拍照搜索的技能，拍幾張照片，就得到了相應的詳細背景介紹。
裴瑜看著圍在他身邊的奶奶爺爺們很是無情地拋棄了他，圍到了肉肉的身邊。
好啊，原來是他out了。
用手機搜索確實很方便，比裴瑜和肉肉背的資料豐富多了，但奶奶爺爺們用了一會兒就搖頭：“不行不行，我們還是得聽你們兩個講，聽這個機器人講話，沒有感情……”他們指著發出AI音的手機，嫌棄地直撇嘴。
肉肉大法官自然很高興可以重新上崗，眼神嚴肅，但眉毛都要飛起來了，開心地和奶奶爺爺們分享她也是剛背下來的資料，還用了裴瑜教她的那些食物比喻，讓老人家們又是笑又是咽口水的。
裴瑜一臉嫌麻煩的表情，拿起水瓶喝了口水：“明明用手機更方便的，你們非得……行吧，那我就簡單跟你們介紹一下。”
他說的簡單非常詳細，後面還和肉肉搶了起來，背的是同一份資料，但都想自己給老人家們多講一些。
老人家們看著他們兩個明爭暗鬥，笑得合不攏嘴：“真熱鬧，真好！”
【不管是誰在裴瑜身上都別下來，對老人這麽有耐心？講解得這麽好？表面不在意，偷偷和肉肉“搶飯碗”的樣子還有點可愛？這不是我黑過的裴瑜！絕對不是！】
【哈哈哈搶不過肉肉的裴瑜可憐得好笑，什麽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，這就是！】
【好溫馨啊，如果裴瑜沒伸腿絆肉肉，肉肉也跳起來打他屁股，他們和老人家們一起漫步林間的畫面都能拿去當節目封t面了。】
【其實現在也可以，我感覺肉肉和裴瑜這麽“你死我活”的更真實，哪有那麽多姥慈孫孝是吧？捂嘴笑。】
肉肉和裴瑜把老年旅行團送到了目的地，奶奶爺爺們沖他們擺手告別，他們站在原地沒有動，可他們的誇誇聲伴隨肉肉和裴瑜走了好遠才完全聽不到了。
肉肉仰起臉，裴瑜低頭，一大一小對視一眼，幾乎是同時開口，提醒對方別笑得那麽傻氣了：“註意嘴臉。”
確實得註意，當他們折返回來的時候，遇到了段段小少爺和牧旭領著一組游客過來。
肉肉和裴瑜一秒變臉，一個恢覆嚴肅臉，一個恢覆BKing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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肉肉大法官的提問讓隊伍裏的一些人心虛起來, 但又不好意思在她的註視下這麽走出隊伍，肉肉大法官仿佛猜到他們在想什麽，把“小胖手望遠鏡”扣在眼睛上, 遮住視線：“給你們十個數的時間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，十個數以後，肉肉可就要去抓你們上‘排隊’課咯~”
她的小胖手剛捂住眼睛, 便有插隊的人灰頭土臉地走出來, 有的人是真心覺得羞愧，也有人覺得自己倒黴, 插個隊而已，偏偏撞到節目組來直播，不管怎麽樣，大家都不想冒著被眼睛鋥亮的肉肉抓出來當典型的風險, 老老實實地去排尾排隊了。
感覺差不多了, 肉肉把手放下來, 背著小手檢查了兩圈，回到剛剛跟男人吵架的女人身邊, 舉起手給她東西。
女人沒想到肉肉還會找到她，想摸摸肉肉的小腦袋, 又怕她不高興忍住了, 和對男人說話時的煙嗓不同, 不由自主地把聲音夾了起來：“喲, 這是什麽呀？”
“好吃的，還有一顆星星。”肉肉把小手打開, 裏面有那種小袋包裝的零食，還有一顆之前培訓老師獎勵給她的小星星, “你剛剛做得特別好，肉肉要獎勵你。”
女人忍俊不禁：“我都多大歲數了，還要跟小朋友要獎勵？而且，我也沒做什麽，可能還有人覺得是我多管閑事耽誤他們時間了呢。”
女人說到後面的時候，故意揚高了音量，和男人爭執的時候，有人在人群裏嘀咕她，覺得她小題大做，插隊本身沒耽誤多少時間，反而是她害後面都往前不了。
“誰這麽說？讓我看看。”肉肉又舉起了“望遠鏡”，把女人逗得笑出聲，擺手表示沒關系，肉肉也沒真的要把人揪出來，仰起小腦袋，堅持讓女人收下她的零食，“他們說你不好，肉肉說你好，你聽誰的？”她把小肚肚一挺，自問自答，“當然聽我的，評理，肉肉大法官可是專業的。”
女人心裏的憋屈都被肉肉疏通開了，哈哈笑著接過肉肉給她的獎勵，還沖周圍人秀了一下肉肉給她的那顆小星星。
處理完正經事，肉肉開始解決自己的疑問：“八婆是什麽？”
女人臉色一沈：“就是喜歡多管閑事的女人。”
“我就是喜歡管閑事的女人。”肉肉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肚肚，“我也是八婆。”
女人有點著急：“這不是好詞，是剛剛那個人拿來罵我的，你不要學。”
“肉肉覺得很好。”肉肉拍拍女人的腿，晃著小腦袋，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，“這世界破破爛爛，就靠我們八婆縫縫補補咯。”
女人很想認真地糾正肉肉叫自己八婆的說法，卻又忍不住被她逗得笑出來。
一只大手按住肉肉晃悠的小腦袋：“又偷看小視頻了吧？什麽世界破破爛爛，只要你別瞎蹦跶，這世界好著呢。”
肉肉仰起小腦袋，看到了裴瑜，裴瑜示意她往腳下看，她看過去，看到她的小鞋子踩著的地面上竟然有一道縫隙。
大法官的眼珠子嚴肅地轉了兩下，心虛地悄悄挪著小腳腳，遠離那條很像是被她踩裂的地磚。
裴瑜用眼角偷看著悄悄滾遠的小肉團子，眉眼保持著冷酷的樣子，嘴角不動聲色地揚起一點弧度，被直播間的觀眾逮了個正著：
【我們肉寶不要聽裴瑜胡說八道，那塊地磚肯定是以前就裂了，至少是以前就想裂了，和你的體重一點關系都沒有，咱寶貝想蹦跶就蹦跶！】
【我其實挺佩服像那位勇於阻止別人插隊的姐姐那樣的“八婆”的，我看到別人排隊都不敢吱聲。】
【+1！+1！那個姐姐真的好棒，現場竟然沒有人幫她，看得我都替她寒心，還好有我們肉肉大法官！】
裴瑜對女人沒什麽好說的，酷酷地點了下頭，便帶著肉肉離開了，旁邊觀察嘉賓表現的老員工評審團，對肉肉的表現非常欣賞，註意到她很大方地給出去了一顆小星星，評審團決定在“售票員”這個崗位上，給肉肉和裴瑜五顆星的滿分評價。
肉肉舉著五顆星星從段段小少爺所在的售票窗口走過，由於多次使用鈔能力，不用正眼看游客，嫌棄游客的現金臟，想給游客更多的現金，讓他們離開……等諸多違規行為，只得到三顆星的段段小少爺眼睛被她滿手的星星晃得紅溫了。
女人握著肉肉給她的小零食，心情好了起來，擡頭挺胸地繼續排隊，剛走了兩步，又有個小團子冒出來，擡著下頜，用不到一米的身高睥睨她：“她給你什麽好處了？”
女人楞了一下，以為自己聽錯了，這麽可愛這麽小的糯米團子怎麽一開口就是反派味兒？
段段小少爺有些不耐煩：“不管她用什麽收買了你，我都給你三倍。”
女人遲疑地攤開手，給段段看她手裏的零食和小星星：“肉肉小朋友給了我這些，可是你為什麽要給我三倍……”
段段小少爺沒聽女人說話，目光鄙夷地掃過她手裏的小零食：“我可沒有這種不值錢的垃圾食品，不過我可以給你能買無數袋垃圾食品的現金……”視線在女人手裏的小星星上停住，小臉慢慢紅起來。
他的宿敵怎麽把代表他們戰績的星星給出去了？
那他如果要履行“不管她用什麽收買，我都給你三倍”的諾言，就要給出去三顆星星？他僅存的三顆星？
可惡，她為什麽不用錢收買別人！
房子，車，古董，珠寶……這些都不行嗎，為什麽偏偏是他最窮的……星星？
女人驚呼了一聲，扶住不知道怎麽備受打擊，甚至踉蹌了一下的段段小少爺。
“不要用你的手碰我。”段段小少爺推開女人的手，咬著牙拿出了自己的三顆小星星，顫抖地遞給摸不到頭腦的女人，“拿去，段段小少爺說到做到。”說著，一滴珍珠大的眼淚砸下來。
女人驚恐地瞪大眼睛，擡頭向節目組工作人員求助：“不是，我沒碰這孩子啊，我也沒想要他的東西，他自己哭的……和我沒關系！”
第一輪工作結束，除了肉肉，其他嘉賓都有些萎靡。
惡魔雙子對“工作”的興趣已經完全沒有了，他們現在只想著回到別墅裏，吃冰淇淋，玩玩具，看電視，像兩顆載滿大喇叭的小行星圍著絕望微笑的祝曼青轉著圈。
段段小少爺還沒從打擊中走出來，總是梳成小背頭的頭發有些淩亂，領帶也歪了，像被生活暴擊後的小孔雀，美麗柔順的毛毛亂亂的，只有揚著的小腦袋保持著他最後的驕傲。
牧旭聽說段段執意把他們組的三顆星星給出去，立刻來了火氣，但又不能發洩出來，臉都憋得有些綠，找了個離裴瑜最遠的機位，“無意”地展示著他憂郁的側臉。
裴瑜的精神沒受到創傷，但他也懶洋洋的，保持著他吃不了苦，矯情又沒耐心的酷少人設。
第二份工作，也是嘉賓們必須完成的三項工作之一。
這個工作比做售票員難度要高很多，那就是做景區的向導，做向導肯定要向游客介紹景區的情況，需要嘉賓們把景點相應t的背景資料背誦下來。
帶嘉賓們做向導的培訓老師和之前還是同一個人，他還是那麽害羞，輕手輕腳地把資料發給嘉賓們。
大嘉賓們看資料的時候，肉肉也像模像樣地舉起夾著資料紙的文件夾，惡魔雙子又偷偷模仿她，也安靜下來，皺著小眉頭把文件夾豎起來。
三小一大，掃過資料第一行的眼球動作都是一致的，然後像排練過一樣，齊刷刷地往後一倒。
暈字了。
另一邊，真的把資料看進去的祝曼青，牧旭還有段段小少爺擡頭看著他們，分別露出忍俊不禁，驚訝，鄙夷的表情。
【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學渣和學霸的對照組嗎？】
【裴瑜你……我都替你覺得丟人，那麽長一條，表現得卻和三歲多的小朋友一樣。】
裴瑜也意識到他和小牛團子還有惡魔雙子做出了一樣的反應，咳了一聲，稍微坐端正了一點兒，還是漫不經心地掃著資料，邊看還邊打哈欠。
牧旭一直留意著裴瑜，看到裴瑜一副擺爛的樣子，他興奮得好像連吹了十瓶紅牛，看資料的眼睛瞪得像銅鈴。
這個環節他一定可以腳踩裴瑜凸顯自己。
雖然他是選秀出身，但公司近幾年有意在影視界培養他，把他塞進好幾個劇組裏，他的粉絲也都誇他非常有天賦，是天生演員。
背詞對專業演員來說，有什麽難的呢？牧旭假裝關心段段小少爺，問段段小少爺需不需要他幫忙念資料，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絕答覆後，牧旭好脾氣地笑了笑。
挺起胸，拿著資料，邊在休息間走來走去，邊小聲誦讀著資料，時不時在窗口投下的陽光裏揚起頭，讓自己飽受好評的側臉沐浴在光下，帥氣，認真且充滿自信姿態引得直播間粉絲啊啊啊地狂吹彩虹屁。
但在現場的人就會覺得他很吵，不是那種大喊大叫的硬吵，是那種隱隱約約，陰魂不散的吵，更加容易讓人鬧心，祝曼青不想鬧得那麽難看，忍了，裴瑜可忍不了，直接端著肉肉去別的休息室了。
背東西對祝曼青也很輕松，但她沒像牧旭那樣高調，她把惡魔雙子抱起來，耐心地將資料上面的文字念給他們聽，惡魔雙子很迷茫地看著她。
牧旭和段段是雙學霸組合，惡魔雙子有祝曼青帶著，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肉肉和裴瑜這組。
肉肉小胖臉嚴肅，放下了手裏的資料，轉頭看裴瑜：“小瑜，你是不是也不認字？”她拍拍他的腿，示意他別擔心，從包包裏翻出一根點讀筆，“庭漪給我們帶了這個。”
裴瑜無語地看著她：“我還不至於。”
肉肉的小肉臉寫滿了懷疑，裴瑜冷笑了一聲，指著資料上的“游”字：“這個字比劃多吧？你不認識吧？我認識，它念游。”
肉肉把點讀筆放上去，點讀筆發出孟家管家字正腔圓的讀音：“柔。”
肉肉仰起小臉，無聲勝有聲地看著裴瑜。
裴瑜磨了磨牙：“你這個點讀筆是盜版的，這字念游，一哦游，旅游的游。”
肉肉又用點讀機掃了一遍，孟庭漪讓人幫她定制的點讀機也有拆解讀音，和組詞的功能，還管家語氣很標準的聲音：“柔，日哦柔，女柔。”
“柔，女柔的柔。”肉肉用小奶音重覆了一遍管家的發音，裴瑜在旁邊氣得咬牙，糾正她的發音，“游，旅游的游。”
肉肉皺著小眉毛看和點讀機說的不一樣的裴瑜：“是柔。”
裴瑜比她大聲：“是游！”
肉肉也揚高音量：“是柔，柔柔柔！”
裴瑜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是游，游游游！”
肉肉凝視著裴瑜，突然擡起手，一只手放在嘴邊噗嗤打嗤，另一只小手呈rock的姿勢，隨著胖乎乎的身子一起有節奏地晃動：“游游游，切克鬧，煎餅果子來一套……小瑜，讓我看到你的雙手~”
以為她又要揍他，都準備好躲了的裴瑜頓住，虛起眼看著企圖帶著他一起rap起來的小牛團子：“……再說一遍，不許刷視頻了。”
他把她手裏的點讀筆丟到一邊，指著資料上的字，從頭到尾，一個字一個字念給她聽，非要念到她相信他認字不可。
肉肉聽得很認真，小腦袋時不時點一下。
但裴瑜問她懂沒懂，她都會更認真地搖搖頭：“沒懂。”自己沒懂，還操心他，“小瑜，你是不是也沒懂。”
裴瑜閉上眼，再次做深呼吸，睜開眼，他看肉肉的眼神更冷也更不耐煩，但開口說出來的話，卻是將枯燥資料轉成小孩子更能接受的通俗用語。
“這回懂了嗎？”裴瑜死亡凝視著肉肉，好像她再搖她的小腦袋，他就會把她丟出去。
肉肉用小胖手捏空氣：“懂了一點點。”
裴瑜切了一聲，雖然不想承認，但在看到小牛團子被他教得開竅了的時候，他確實有那麽一點點的成就感。
裴瑜表情更不耐煩，講述的時候卻更貼近小孩子的認知程度，他在“童言童語”方面似乎特別有天賦，有些形容詞用的童趣盎然，把直播間的觀眾都給逗笑了。
他還很有技巧，知道肉肉喜歡吃，遇到比較難記的專用名詞就拿她愛吃的東西來比喻代換。
背資料和背菜譜對肉肉大法官的難度不在一個水平上，後者，她信手拈來，沒一會兒就背熟了，還把旁聽檢查的培訓老師背得一個勁兒偷偷咽口水。
背完，肉肉摸摸自己的小肚肚，也覺得有點餓。
“肉肉可以上崗了。”培訓老師用小蜜蜂嗡嗡嗡的聲音宣布，拿出景區向導的徽章要給肉肉戴在胸前。
肉肉挺起小肚肚，示意他戴在更顯眼的地方，她肚肚的頂點上。
培訓老師的口罩下傳來低低的笑聲，給肉肉戴好徽章。
牧旭和段段小少爺來找培訓老師驗收學習成果的時候，裴瑜和肉肉已經出發了，牧旭看了一圈，沒看到裴瑜，以為他徹底放棄了，忍不住露出笑容。
同樣也看了一圈的段段小少爺看牧旭笑出來，小臉冷冰冰：“你還笑，都被他們搶先了！”
牧旭壓著脾氣，笑了一下：“段段小少爺，我們這組背得已經很快了，別人不可能搶先的，你不要這麽說，會讓很可能已經放棄任務的裴瑜哥哥還有肉肉妹妹不好意思的。”
段段小少爺嫌棄地看了眼牧旭：“愚蠢。”沒再管他，背著手，揚著小腦袋，矜貴地背起來，和原文別無二致的背誦無可挑剔，成功得到培訓老師的上崗徽章。
到了牧旭這裏就沒那麽順利了，牧旭背誦的姿態很是自信，但背出的內容讓培訓老師不停皺眉，終於忍不住打斷他：“你背誦的內容和原文差得太多了，像這裏，五條手繪橫梁，你背的是三條，這裏的重點內容，幹脆沒有了……”
牧旭有些不滿地看著培訓老師，覺得他一點不懂變通，這又不是小學生背課文，哪用得著一字不差：“老師，是這樣的，我是先理解再背誦的，這是我背臺詞時養成的習慣，有些詞句太繁瑣了，游客們聽著肯定會很煩，我就把它們都刪掉了。”
“你背臺詞也是這樣？”培訓老師很是驚訝，聲音都大了起來，“不想背的就刪了？你是演員，怎麽可以擅自改劇本？和編劇溝通過嗎？”
牧旭抿唇，心裏的不耐煩到達頂峰，一個景區的培訓老師還想教他怎麽演戲？
和編劇溝通？編劇都得捧著他這樣的當紅流量，要不是寫不出來劇本，整部戲都得按他的心意來。
而且，臺詞有什麽重要的，粉絲看的還不是他，高光的名場面來幾個，容易出圈的名臺詞來幾句，就能被人當成神劇供起來，多幾個字少幾個字有什麽區別，有時候詞義不通，雲裏霧裏的臺詞，只要被他們用“演技”裝點一下，就會被粉絲拿去深入解析，幫忙搞出些升華主旨的意義。
游客和觀眾也是一樣，只想跟風看網紅景點，認真聽講解的十個裏有三個嗎？剩下的三個裏又有幾個能記住他們的介紹，真想知道，去網上查唄，那上面的資料不比他們背的全？
浪費時間在較真上面，節目效果都被破壞了。
雖然不滿，但牧旭不能表現出來，反而把語氣放得更溫和：“老師，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演員……”
段段小少爺已經沒有耐心了，催促牧旭趕緊背完。
牧旭被段段催得心煩意亂，背著背著忘詞了，但他也不慌，微笑看著培訓t老師，用非常深情迷人的語氣念出一串數字：“1234……”
培訓老師緩緩打出一個問號，楞楞地聽著牧旭背完。
“這也算是我們做演員的一個技巧。”牧旭給培訓老師上課，“忘詞是難免的，但又在情緒中，不好中斷，我們就會用數字替代，等後期再補上配音。”
培訓老師靜了片刻，看了眼在後面偷偷打手勢的導演，才慢慢放開硬了的拳頭，有些冰冷地說：“可現在沒有配音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牧旭看向培訓老師手裏的徽章，給了他個眼神，暗示他不要那麽一板一眼，NPC就要有NPC的自覺，跟著嘉賓的節奏走，有些事情做做樣子就行了，“內容我都背下來了，一會兒再看一遍，就能想起來，老師，幫我看一下別的地方合不合格就可以了，比如念詞的節奏，感情……”
培訓老師的手指又慢慢握起來。
牧旭暗中敲了敲桌子，再次提醒培訓老師把徽章給他，節目組難道沒跟NPC交代，他在這期嘉賓裏的人設是：溫柔，全能，做什麽都非常優秀的人設嗎？他為什麽不配合他？
導演正提著心看培訓老師和牧旭僵持呢，突然腿被人戳了戳，低頭看到段段小少爺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。
他手裏拿著個對他來說很大的支票夾。
撕下來一張，用手指夾著遞給他：“給你一百萬，幫我處理掉那個廢物。”他看了眼牧旭。
垃圾不值錢，但讓垃圾完全消失，不造成汙染，成本就很高了。小小年紀便了解這個道理的段段小少爺一點也不吝嗇出價。
除了向導徽章，肉肉和裴瑜出發前還各自領到了一個可以戴在身上的擴音小蜜蜂，肉肉對它充滿興趣，一路都在用它哦哦叫，把裴瑜煩得夠嗆：“安靜。”
本來上班就煩。
肉肉閉上了嘴巴，同時眼睛一亮，她看到等待區的游客了，邁開小短腿，像個小忍者一樣寂靜無聲地嗖嗖跑過去。
等待向導的這組游客年紀都偏大，看到肉肉，先是被嚇了一跳，然後又發出驚喜的呼聲，向肉肉伸出手，又是捏捏她的小臉，又是按按她的小肚肚誇她敦實，看她蹦蹦跳跳又滿心喜歡地誇她輕盈。
裴瑜對比自己大好幾輪的老人家也是那副拽得不行的死樣，就語氣稍微收斂了那麽一點：“抱起來試試她有多輕盈。”
老人家們笑得很燦爛，但誰都沒真去抱肉肉。
他們上年紀了，骨質比較疏松，抱不得這麽實心的娃娃。
老人家們心態特別好，一人背個小書包，雙手放在背帶那裏，乖乖等著肉肉和裴瑜帶他們出發。
肉肉先跟奶奶爺爺們介紹了自己，在她說她是大法官的時候，奶奶爺爺們紛紛豎起大拇指，誇她厲害。
肉肉小胖臉還保持著大法官的威嚴肅穆，但臉頰上緩緩升起兩朵粉嘟嘟小雲朵，見狀，老人家們語氣更誇張了。
裴瑜聽著這些老人家浮誇的用詞，看向小牛團子，他覺得她應該能聽出來這些都是假的，可後者不知什麽時候慢慢地癱成了一塊團子餅，儼然已經被誇暈了，是的，是物理意義上的暈。
裴瑜無語地把這灘團子從地上掀起來，像拍被壓扁的枕頭一樣，把手放在她的身體兩邊拍了拍，讓她恢覆立體的形狀：“清醒一點。”
肉肉大法官有些羞愧地點點小腦袋，握起小拳頭，不聽奶奶爺爺們極具蠱惑性的“惡魔低語”，切換到向導的專業模式，舉起手裏的小旗子示意大家跟她走。
“誒呦！”奶奶爺爺們又找到了新的誇誇切入點，“肉肉舉旗子的姿勢好帥氣，顯得肚肚更神氣了……”
裴瑜看肉肉，她給了他一個不用擔心她，她會堅定心智的眼神。
是嗎。裴瑜看著老人家們的誇誇，把棋子越舉越高，都舉成自由女神了的小牛團子，目光移到她和旗子一樣越來越昂揚的小肚肚。他怎麽感覺不是這樣。
正當裴瑜要出言嘲笑肉肉的時候，一位老爺爺走到了他的身邊，讚許地仰頭看著他：“小夥子也好帥啊，看看這臉上的棱角，我家菜刀都不敢磨得這麽鋒利，個子還這麽高，我家玉米桿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沖勁，我晚上睡覺都能樂醒……”
裴瑜抿起唇，側過臉不看用菜刀和玉米桿誇他的老爺爺，神情冷漠，下頜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，一點點繃緊凸顯出來，後背也一起挺直，把個子徹底打開。
【哈哈哈哈哈哈這祖孫倆都好喜歡被人誇啊！肉肉我理解，我小時候也很喜歡大人誇我，還會裝作不在意，越被誇越表現，但是裴瑜是怎麽回事？裝得跟冷漠王八似的，還看不起肉肉，輪到自己被誇就這副損色兒？心裏比肉肉還高興吧？】
【不得不說，這隊奶奶爺爺的情緒價值給得真足，簡直比粉絲還會誇誇，我都忍不住拿出筆記本邊學邊記了。】
【哈哈哈，肉肉和裴瑜，你們兩個清醒一點啊，不是奶奶爺爺領你們兩個出去玩，是你們當向導，帶他們觀光啊，別光凹造型，趕緊介紹啊！】
肉肉大法官之所以能成為大法官是有原因的，她天生就具有冷靜清醒的頭腦，奶奶爺爺們才螺旋誇了十分鐘，她就恢覆了理智，想起了自己的職責，拍了拍還沈醉其中，險些在誇獎中迷失自我，給奶奶爺爺們表演個偶像爬樹的裴瑜：“小瑜，清醒。”
裴瑜楞了一下，冷下臉：“我一直很清醒。”
肉肉點頭：“那我們就開始工作吧。”
裴瑜哼了一聲，一大一小正式進入工作狀態，把沿途經過的景點一一介紹給老人家們。
老人家們聽得也投入，還會根據他們的講解提出問題，這讓裴瑜有點沒想到，他是個很討厭聽枯燥講解的人，他也不喜歡去什麽景點玩，去了也不會特意聽導游解說，他以為大多數游客都是這樣。
沒想到，他上崗後帶的第一組游客就這麽認真。
他看了一下這些把他當做“老師”，向他請教問題的老人家，很難拿出他一貫的漫不經心，吊兒郎當的態度對他們。
可他們的問題確實也不在資料裏，他不知道。
好煩，裴瑜皺了皺眉，拿出手機，開始搜索。
老人家們都圍在他身邊，瞇著眼表示他們都是老花眼看不清，只能耐心地等裴瑜出結果，聽他轉述。
裴瑜打字的時候，老人家們又開啟了誇誇模式：“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起，不像我們這些老古董，都out了，什麽都弄不明白，看人家啪啪敲敲鍵盤就什麽都出來了……”
可被誇得裴瑜還沒把字打完，肉肉的小奶音便響起，她把老人家的問題重覆了一遍，用語音輸入到搜索框裏，比裴瑜更快地得到了答案，而且肉肉大法官還熟練掌握拍照搜索的技能，拍幾張照片，就得到了相應的詳細背景介紹。
裴瑜看著圍在他身邊的奶奶爺爺們很是無情地拋棄了他，圍到了肉肉的身邊。
好啊，原來是他out了。
用手機搜索確實很方便，比裴瑜和肉肉背的資料豐富多了，但奶奶爺爺們用了一會兒就搖頭：“不行不行，我們還是得聽你們兩個講，聽這個機器人講話，沒有感情……”他們指著發出AI音的手機，嫌棄地直撇嘴。
肉肉大法官自然很高興可以重新上崗，眼神嚴肅，但眉毛都要飛起來了，開心地和奶奶爺爺們分享她也是剛背下來的資料，還用了裴瑜教她的那些食物比喻，讓老人家們又是笑又是咽口水的。
裴瑜一臉嫌麻煩的表情，拿起水瓶喝了口水：“明明用手機更方便的，你們非得……行吧，那我就簡單跟你們介紹一下。”
他說的簡單非常詳細，後面還和肉肉搶了起來，背的是同一份資料，但都想自己給老人家們多講一些。
老人家們看著他們兩個明爭暗鬥，笑得合不攏嘴：“真熱鬧，真好！”
【不管是誰在裴瑜身上都別下來，對老人這麽有耐心？講解得這麽好？表面不在意，偷偷和肉肉“搶飯碗”的樣子還有點可愛？這不是我黑過的裴瑜！絕對不是！】
【哈哈哈搶不過肉肉的裴瑜可憐得好笑，什麽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，這就是！】
【好溫馨啊，如果裴瑜沒伸腿絆肉肉，肉肉也跳起來打他屁股，他們和老人家們一起漫步林間的畫面都能拿去當節目封t面了。】
【其實現在也可以，我感覺肉肉和裴瑜這麽“你死我活”的更真實，哪有那麽多姥慈孫孝是吧？捂嘴笑。】
肉肉和裴瑜把老年旅行團送到了目的地，奶奶爺爺們沖他們擺手告別，他們站在原地沒有動，可他們的誇誇聲伴隨肉肉和裴瑜走了好遠才完全聽不到了。
肉肉仰起臉，裴瑜低頭，一大一小對視一眼，幾乎是同時開口，提醒對方別笑得那麽傻氣了：“註意嘴臉。”
確實得註意，當他們折返回來的時候，遇到了段段小少爺和牧旭領著一組游客過來。
肉肉和裴瑜一秒變臉，一個恢覆嚴肅臉，一個恢覆BKing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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